叛逆之鳥
By
Nero Huang
London
info@nerohuang.com
內景 火車上 日
車窗上的景色流逝,草皮和軌道模糊成一片。
宮岸坐在一列從機場駛往倫敦市的火車上,他的目光停留在車窗上。
宮岸是一名二十二歲的日本男子。他英俊的外貌對女人和男人都具有吸引力。他溫柔且有禮貌,偶爾在他的目光裡卻會不經意的流露些許憂鬱。內心矛盾的他傾向於與他人有禮貌的保持距離。
光,二十二歲,是一名短髮且頗具英氣的日本女子。光的個性活潑、大膽且獨立。作為一名歌手在舞台上演出時,她的渾身上下充滿了男孩似的活力。
一架正在起飛的飛機出現在窗上,一語不發的宮岸一動也不動,無從得知他是否注意到了飛機。
飛機引擎的聲音在背景裡越來越大聲,然後我們淡出到黑幕—
- 內景 海關(黑幕) 夜
透過黑幕我們聽見對白:
海關人員(旁白):你來英國的目的是?
宮岸(旁白):我──是來看一個朋友的。
幾秒鐘的沉默之後,我們才聽見海關人員在宮岸的護照上蓋章的聲音。
淡入
- 內景 後車廂 夜
透過後車廂裡某件行李的視角,我們看見希斯洛機場外車水馬龍的公路。一名計程車司機後車厢蓋上──
計程車司機(幕外音):你要去哪?
宮岸(幕外音):我要去…
- 外景 倫敦市中心 夜
車窗上流逝的倫敦市中心夜景和平時一樣熱鬧。隨著車速減慢,流嗜的夜景也慢慢停了下來。
- 內景 計程車 夜
正是倫敦的尖峰時刻,計程車在一盞紅燈前停下。
宮岸透過車窗望著都市,似乎有心事。他看了一眼手錶時間。
手錶上顯示的依舊是日本時間。
宮岸:不好意思,現在幾點了?
計程車司機:差十分七點,不過我這手錶比較慢。
宮岸:那就趕不上了,可不可以開快一點呢?
計程車司機:可以試試,不過我不能保證就是了。
宮岸又看了一眼他的手錶,猶豫了一會。
宮岸:請別去飯店了,請直接開去大學吧。
計程車司機轉頭望了宮岸一眼。
綠燈了,計程車司機踩下油門。
- 外景 某住宅區的某街 夜
計程車駛過一道寂靜的街。不遠處有個落單的行人正準備過馬路。
- 內景 計程車 夜
宮岸:不好意思,可以幫我找間花店嗎?
計程車司機:這附近沒有花店,超市倒是有,他們也有賣花。
宮岸:抱歉,但我想找花店。
計程車司機:好吧。
- 內景 花店 夜
在花叢中花了點時間挑選,宮岸最後選了把白色鬱金香的花束。
- 外景 大學大門 夜
一輛計程車在大學大門口處停下。
手上拿著花束的宮岸走下了計程車,抬頭望向夜空。
- 內景 大學表演廳入口 夜
正當宮岸準備進入會場時,入口處一名高大的警衛將他攔了下來。
警衛:不好意思,先生,表演已經開始了。
宮岸震驚的注視著緊閉的大門。
宮岸:真的?但是我有買票—
警衛:你得等到中場休息才能進場。
宮岸:但是她是我的—
宮岸從短暫的不知所措中恢復成平時有禮的樣子。
宮岸:我了解了,謝謝你。
- 內景 日本和室 日
令人眩目的陽光穿透了半掩的紙門,落在褟褟米上。一座空的鳥籠被放在房間裡的一張木桌上。一旁的牆上本應懸掛鮮花的地方卻空無一物。一陣奇怪的低聲呢喃從背景持續傳來──
這是日本的仲夏。
- 內景 表演廳外的樓梯 夜
把行李留在樓梯口,宮岸緩緩的走下一條長且暗的樓梯。
一旁的牆上裝飾著一張張光采眩目的劇院海報。
宮岸突然停下腳步,望向天花板。
他倚在牆上,回想著什麼。
光的歌聲從牆的另一頭遠遠的傳來。
- 內景 晚會場地 夜
表演後的慶功宴在一間臨時被佈置成晚會場地的小房間裡舉行。
包括光在內的表演者入場並來到房間前頭,人群裡宮岸和大衛為表演者們拍手。
光掃視人群,當她看見正在對她微笑的宮岸時,光頓時收起笑容,變的面無表情。
光的臉被幾道相機閃光燈的光照亮。攝影師正在為表演者拍團體照,她的目光卻停留在人群中。
拍照結束後,人們再次鼓掌。
掌聲之中,表演者們紛紛混入人群裡和親朋好友見面。
宮岸穿過人群,終於找到正在擁抱大衛的光。
大衛是一名二十一歲的英國年輕人。他有一頭金髮和柔和的甚至可以說是容易受傷的五官。
大衛首先察覺到了宮岸。他和宮岸四目相交了好一會,光才放開他。
大衛:非常精采的處女秀!
光:謝謝你!
光發現了宮岸,一點也不驚訝。
光:很高興你來了。(来てくれて嬉しいわ。)
光對宮岸微笑。
宮岸:好久不見。(ひさしぶり。)
光:你沒看到我的前半場表演,對嗎?(前半の公演が見ない…でしょ?)
大衛朝宮岸伸出手,打斷了光與宮岸之間的沉默。
宮岸和大衛握手。
大衛:你好,我是大衛。
光:他是我老公。(主人よ。)
宮岸驚訝無比,但他試著不表現出來。
宮岸:很高興認識你。
大衛:你是光的朋友嗎?
宮岸:是。
光:他是我朋友,我們認識有夠久了。
大衛:太棒了!妳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妳有朋友要來?
宮岸:我們只是…同學而已。
大衛注意到了宮岸手中握著的花束。
大衛:這是要給光的嗎?
光:我?(あたしに?)
光從宮岸手上接過花束。
宮岸:抱歉,找不到更好的花。(ごめん、もっといいのが見つからなくて…)
大衛:真好看。你是第一次來倫敦嗎?
宮岸:第二次來。
大衛:太好了。你覺得倫敦怎麼樣?我希望你玩的開心。
宮岸對大衛點頭並且微笑。宮岸的笑容使得大衛感到一陣尷尬。
光:你住在哪?(どこに泊まっているの?)
宮岸:飯店。(ホテル。)
光:是吧。你還帶著行李?(そう、じゃあ、荷物も?)
宮岸:我直接從機場來的,所以…(直接空港から来たから…)
和熱鬧的晚會相反,兩人的對話簡短,彷彿萍水相逢而已。
光注視著宮岸,宮岸把目光移開,再次對大衛報以一笑。
宮岸:我們說英語吧,這樣大衛才聽得懂。(英語で話した方がいいね。Davidさんもわかるように…)
大衛注意到宮岸的話中提起了自己的名字,他把目光投向宮岸。
光:他要住飯店。
大衛:原來,那很好啊。你是大老遠從日本飛過來的?
宮岸:是的。
光:東京?
宮岸:對,從東京飛的。
大衛:太棒了,我去過東京,我非常喜歡那,也很愛那裡的食物。
宮岸:你跟光一起去的嗎?
大衛:不,我那時候才九歲,是跟我爸一起去出差。
宮岸(微笑):你會說日語嗎?
大衛:不會,但我非常想學。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學些外國語言。我認為能夠說除了英文之外的語言非常重要。
宮岸:我懂你。
大衛:對啊你的英文那麼棒──所以你住在倫敦的哪?
宮岸:肯辛頓附近。
光:應該很貴吧?
宮岸:不用擔心。(心配しないで。)
大衛望向光,等她翻譯。
光:他說很貴。
大衛:真的嗎──嗯,為什麼你不乾脆來住我們家呢?為什麼不呢?對吧?
大衛望向光,光對著大衛聳了聳肩,不置可否。
宮岸:不,我不想打擾你們,我住飯店就好了。
大衛:不會啦!我們剛好有空房,比住飯店溫馨多了!
宮岸:非常謝謝你,但是我—
大衛:西方習俗裡我們總是會在餐桌上留一個位置給客人……這是我們的文化,所以你不用客氣。我知道日本人蠻害羞的,不然我就不會堅持了,你懂我的意思。哈哈。
宮岸和大衛一起笑。
光:你想住就住吧。不用擔心,我不在乎。(よかったら、泊まって。遠慮しないで。気にしないから。)
- 內景 計程車 夜
光把頭靠在大衛的肩上,望著前座出神,亦不知心中是苦是甜。
前座的宮岸注視著車窗,不知道是在望夜晚的倫敦,還是車窗上後座的倒影。
- 內景 公寓入口 夜
光打開了門。
公寓裡一片漆黑,三人進了家門。
光:我回來了!(たたいま!)
大衛開燈,光很快的脫鞋上樓,留下大衛和宮岸兩人。
大衛:請隨便一點,就像在自己家一樣。
宮岸脫鞋時,大衛幫他提起了行李。
宮岸:謝謝你。
大衛:我幫你倒杯水吧?
宮岸:沒關係,謝謝你。
大衛:太好了。如果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。
宮岸:好,謝謝你。
宮岸對大衛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。
大衛:沒什麼。哦對,這間是你的房間。
- 內景 客室 夜
大衛領著宮岸穿過廳堂來到一間鎖著的客室。
大衛替宮岸開了門,打開了燈,並且把宮岸的行李放下,然後轉身──
宮岸還站在房門外。
大衛:哦,請進!
宮岸:謝謝你。
宮岸走進房間,大衛走出房間。
宮岸:謝謝你讓我住你們家。
大衛:你太客氣了。
兩個男人在門口面對面站著。光洗澡的淙淙水聲從樓上傳來。
大衛:你是第一個從日本來看光的人呢。我很想知道她在日本時做過的事,但她不太喜歡聊日本的事。
宮岸往樓上望去。
宮岸:兩年前我也來過這裡,倫敦。
大衛:哦對,我記得你說過這是你第二次來這。
宮岸:是的。
大衛:那很好啊。所以你上次也是來看光嗎?
宮岸:我那時在約克當交換學生,有空就會來倫敦。
大衛:約克!其實我是約克人耶!你喜歡約克嗎?
宮岸:是的,我想念那裡,跟倫敦感覺並不同。
大衛:哦對啊,完全不同。
宮岸:但我不清楚為什麼。
大衛:約克人比較友善、有耐心,而且他們追求和倫敦人不一樣的生活。
宮岸:我懂你。
大衛:嗯,那我應該讓你休息了──你應該很累了吧?……之後再聊?
宮岸:明天再聊。
正當大衛轉身要走──
宮岸:非常謝謝你,大衛。
宮岸的話聲使大衛再度轉過身來,宮岸給了大衛一個溫暖的微笑。
大衛:哦,沒什麼。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──呃,「晚安」的日語怎麼說?
宮岸:是──おやすみなさい。
- 內景 客室 夜
宮岸目送大衛上樓,然後關上門。
他環視了客室一圈,然後來到窗前。
宮岸望向窗外。
宮岸發現自己在窗上的倒影擋住了他的視線。
宮岸把房間的電燈關上,使的房裡變的一片漆黑,但窗外的花園景致卻變的清楚了。
外頭一輛車子駛過,輪船刷過柏油路的聲音宛如浪潮聲。
-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宛如浪潮聲的聲響繼續迴蕩著。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00: 29。
- 內景 24小時菸酒店 夜
在一間深夜的菸酒店裡,宮岸掃視了所有擺在架上的酒瓶,卻找不到他想找的酒。
最後宮岸拿起了一箱四瓶裝日本啤酒,並從一旁的冰箱裡隨便拿了些冷凍食品,然後走到櫃檯結帳。
櫃檯處一名年輕的收銀員正在等他。
宮岸:不好意思,請問可以只買一瓶嗎?
收銀員:不行,這是一箱一箱賣的。
宮岸點點頭,示意「那就買一箱」,但收銀員並沒有會過意。
收銀員:所以你還要不要?
宮岸:OK。
收銀員:你要塑膠袋嗎?
宮岸:你說什麼?
收銀員:你要塑膠袋嗎?
宮岸:哦。對不起,要塑膠袋,謝謝你。
- 外景 街道 夜
宮岸走出菸酒店。
店裡的燈光穿透玻璃門,照在他身前的地上。
- 外景 公寓入口 夜
宮岸提著啤酒站在門口,才發現自己沒帶鑰匙。
手指放在門鈴上,宮岸抬頭望向二樓已經熄燈的窗戶。
猶豫了好一陣子,宮岸最後把手從門鈴上移開,沒按下門鈴。
- 外景 街道 夜
宮岸在街邊招了輛計程車。
- 內景 計程車 夜
宮岸關上車門,宛如浪潮的聲響此時才終於停下。
宮岸:請到肯辛頓飯店。
-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5: 58。
宮岸(語音信箱留言):是我。抱歉……我現在人在飯店。我沒事所以不用擔心。起床之後打給我,好嗎?還有──沒事。(私です。ごめん…ホテルでいます。大丈夫だ、心配しないで。目が覚めたら電話をください。そして…何でもない。)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5: 59。
- 外景 公園 日
倫敦的住宅區的某座公園裡,櫻花盛開著,背景處卻是幾間喬治亞式的建築。
- 內景 飯店房間 夜
宮岸坐在飯店的床上讀書。電視開著,但他並沒有在看。
被電視所發出的聲響干擾,宮岸把電視關上以便專心閱讀。
但他接著發現電視關上後一切都顯得太過安靜。宮岸舉起頭望向天花板。
宮岸再次打開電視。他注視著電視螢幕,卻沒有在看電視。
- 外景 泰晤士河畔 白天
幾隻鴿子在泰晤士河畔的街上徘徊,隨著宮岸和光的腳步靠近而飛走了。
在這陽光溫和的下午,宮岸和光正沿著泰晤士河散步。
光:是櫻花沒錯。(桜ですよ。)
宮岸:但現在已經四月了呢。(しかし4月ですね…)
光;大概只是不同種吧。(おそらく異なる種ですか。)
兩人來到一條人不多的小巷。
宮岸:是場很好的表演。(とてもよかったよ、公演だ。)
光:謝謝你,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。但是,你錯過了前半場。(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。あなたがそう思うと思いました。でも、前半がミスしてしまった……)
宮岸:你怎麼知道?(どうして知ってるの?)
光:你的座位前半場時是空的。(だって、あなたの席、空っぽだったもの。)
宮岸:表演真的不錯,我說真的。(でも、よかったよ。本当に。)
光:我知道。(わかってるわ。)
宮岸:所以當歌手是妳想要的?(じゃ、歌、これが君がしたいことなのか。)
光:是這樣的。(そうよ。)
宮岸注視著光的側臉。
光回望宮岸,宮岸隨即把目光移開。
光:你有空在公園散步,但卻沒空打通電話給我。
宮岸:我還以為妳會打給我。
光:如果你本來就打算走的話,你就不該過來。大衛被你嚇的半死。
宮岸:對不起。我昨晚出門去買點東西,但我沒有鑰匙。
光望向宮岸,一下子沒會過意。
光會過意來,然後笑了。
光:大衛沒給你鑰匙?也太好笑了吧。
宮岸:沒有。
兩個人都笑了,但沒多久他們便記起彼此身在何處。
宮岸(收起笑容):大衛似乎是個不錯的人。(David さん、よさそうな人だね。)
光:你呢?有沒有遇到什麼對象?(あなたは?誰かいるの?)
宮岸:沒有。(いいや。)
光: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該結婚了吧。(そろそろ結婚してもいい頃じゃない?)
宮岸:為什麼?(どうして?)
光:因為我們在適婚年齡啊。(適齢期でしょ。)
宮岸笑了。
宮岸:倒是真的。(そうだね。)
光:我覺得日本人把婚姻看得太重了。在英國婚姻只是一種體驗,重要的是感覺,就像季節變化一樣。(日本人って結婚を真剣に考えすぎるのよ。ここじゃ結婚は経験。感情の問題。そうね、季節を感じるみたいに・・・)
宮岸:四季嗎……妳還記得妳高中時組的樂團嗎?(季節かあ・・・高校時代、君が作ったバンド覚えてる?)
光:當然記得。(もちろん。)
宮岸:我記得那時候我才剛從京都轉學過來,妳那時候很受歡迎呢。(あの頃、僕は京都から転校して来たばかりだった。君はずいぶん人気者だった。)
光:哈,真不懂那時候我為什麼會為了你而解散樂團。(ふっ、あの時なんであなたのためにバンドやめたのか、わからないわ。)
宮岸:說到這個,幾個禮拜前我在淺草的一間書店遇見了美佐紀。(そう言えば、何週間か前に浅草の本屋で美佐紀に会ったよ。)
光:真的?她還彈吉他嗎?(そう・・・まだギター弾いてるの?)
宮岸:不,她替書店的公司工作,她現在是職員了。(いいや、出版社で働いてる。会社員だ。)
光: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喜歡日本了。………你呢?你決定要去哪間公司了嗎?(だから、日本ってだめなのよ。あなたは?就職口決めたの?)
宮岸:還沒,我大概會旅行吧。(いいや。たぶん旅に出る。)
光:旅行?(旅行?)
宮岸:嗯,去尋找過去和未來,和某人一樣。(うん。「過去と未来を探すために」だろ?)
光:你還真沒變。(変わらないわね。)
光停頓了一會。
光:說夠回憶了。今天晚上是我最後一場表演,大衛想要邀請你來我們的慶功晚餐。還有剩下的幾天你真的應該來我們這裡借住。你的行李還在我們那,而且倫敦的飯店根本太貴了。(過去はもうたくさん。今晩が最後の公演なの。後で彼がお祝いの夕食に招待したいって。あなたはうちに泊まるべきよ。荷物もここにあるし、ロンドンじゃホテルは高いのよ。)
宮岸:好,我會去的。(わかった。じゃ、そうするよ。)
光: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呢。(あの子たち、今どこにいるのかしら…。)
宮岸:什麼?(え?)
光:你知道,小綠跟小白。(ほら、緑と白ちゃんよ。)
一陣沉默。落葉的陰影的地上搖晃。
宮岸:你覺得是小白活下來了嗎?(白ちゃん、生きてると思う?)
光:大概是吧。(たぶん。)
宮岸:在森林中的某處吧。我聽說牠們冬天時會遷徙,夏天才會回來。(森のどこかで。冬に移って、夏に戻ってくるそうだよ。)
落葉的陰影從地上消失了。
- 外景 東京 下午
東京下午的天際線是陽橙色的。
- 外景 倫敦 夜
倫敦的夜景是紫藍色的。
- 內景 浴室 夜
宮岸剛剛洗好了澡,把浴巾圍在脖子上,然後出了浴室。
-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爵士樂從廚房裡的一台筆電傳來。
宮岸微笑,從廚房的冰箱拿出一瓶水。當他喝水時,大衛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。
大衛:嘿!呃……光剛剛打電話過來了,說她今天晚上不能來。
宮岸:真的?為什麼?
大衛:她的樂團替她辦了驚喜慶功宴。
宮岸:我知道了,沒關係。
宮岸轉向大衛,並給他一個微笑。
大衛:嗯,我們還是可以吃晚餐,我已經買了。
一邊說著,大衛把手上提著的外帶壽司提袋晃了晃。
大衛:光叫我買的。
大衛把桌上的筆電移開,並讓音樂繼續播放,把外帶壽司放在桌上。
大衛:你喝酒嗎?
宮岸:是的。
大衛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瓶啤酒,並且替宮岸開瓶。
宮岸:我…
大衛把兩瓶啤酒放在桌上。
宮岸:OK,謝謝你。
兩人坐下。
大衛:乾杯!
他們乾杯。
宮岸注視著啤酒瓶。
大衛:這是英國啤酒。
宮岸:原來。
大衛把壽司盒從袋子裡拿出。
宮岸於是把筷子拿出,分給大衛一雙。
宮岸:你會用筷子嗎?
大衛:呃,會一點。光有試著教過我。如果我用的不對的話你可以告訴我。
宮岸:OK。
兩人把竹筷打開。宮岸幫兩人弄好醬油和山葵醬,大衛注視著他。
大衛夾起一塊壽司,沾了醬油。他吃下壽司,一滴醬油滴在桌上。
宮岸也吃了一塊壽司。
大衛:日本食物太棒了。我一向很喜歡壽司……你下禮拜就要回日本了嗎?
宮岸:不,我改變心意了,我會在歐洲旅行一陣子。
大衛:那真是太棒了。
宮岸:謝謝你。
大衛對宮岸笑了笑。
大衛:你喜歡壽司嗎?這間連鎖店在倫敦非常受歡迎。你當然比我更了解壽司,光就很喜歡壽司。不過她其實對吃的不太講究就是了。
宮岸:還蠻好吃的。我知道。
短暫的沉默。
宮岸: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──
大衛:嗯?
宮岸:你想要怎樣的生活?
大衛:哦,我是個攝影師,我去年才畢業。
宮岸:你拍什麼樣的照片?
大衛:我幫模特拍照。
宮岸(開玩笑):你拍裸照嗎?
大衛:哈哈,看情況吧,有時候。
宮岸:很勇敢呢。
大衛:謝謝你。嗯,你也是東京人嗎?
宮岸:不,我是京都人。我去東京讀高中和大學。
大衛:我也是,我來倫敦就是為了讀大學,然後我遇見了光。
宮岸點了點頭,張開嘴,但卻沒說什麼。
大衛:那時候她是我三年級的學姐。
宮岸:原來。
大衛:哈哈!如果兩年前你告訴我我現在會結婚,我根本不會相信你。她人真的很好,你不覺得嗎?
宮岸點了點頭。
大衛:你們之前一起上高中?
宮岸:是的,那時候我們──我們一起養過寵物鳥。
大衛:寵物鳥?
宮岸:是的。我不知道英文裡叫什麼,我查查看。
宮岸拿出手機然後尋找翻譯。
宮岸:哦,叫作戴菊。只是高中時幼稚的玩意而已,很快就死了。
筆電傳來的爵士樂在幾聲鋼琴伴奏中慢慢結束。
大衛把筷子放下。
大衛:你知道──
宮岸:我──
大衛:不好意思。
大衛示意讓宮岸先說。
宮岸(指著筆電):我以前有在彈鋼琴,然後後來我想學爵士,但是是完全不同的領域。
大衛:哦真的嗎?你彈哪種鋼琴?
宮岸:古典音樂。
大衛:那很好啊。你為什麼想要學爵士?
宮岸:因為爵士在日本很受歡迎。
大衛:哦那不錯啊。我記得光好像也跟我說過。有趣的是我是因為她才開始聽爵士樂。
大衛把啤酒一口氣喝完,注視著壽司盒,然後拿起筷子,又夾了一塊壽司。
大衛:你知道,我覺得有時候自己應該更──主動一點……
宮岸:什麼意思呢?
大衛(玩弄筷子):我的意思是說比如像你,就算你是個古典鋼琴家,你還是想學爵士。我的意思是,我覺得我太懦弱了。
宮岸:我不這麼覺得。
大衛(笑):你知道我怎麼認識光的嗎?我那時候加入日本文化研究社,你知道,就全是跟動漫有關的東西,然後光是研究社裡唯一一個真正的日本人。她告訴我她加入研究社是因為她想要交朋友並且練習英文。然後有一天她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──她是這輩子第一個主動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的女人。這就是我認識她的過程。
宮岸:我懂。
大衛:但是是我想要結婚的。那時候她剛好也在煩惱簽證的事。她甚至不太驚訝就答應了。
宮岸點點頭。大衛和宮岸四目相交,然後有點緊張的微笑。
大衛起身,打開了冰箱,並且再度拿出兩瓶啤酒。
大衛:再來一瓶嗎?
宮岸:我不用了,我還沒喝完這瓶。
大衛:好吧。
宮岸:好吧,再給我一瓶。
大衛笑了。他找到開瓶器然後開了瓶。他的動作顯示出他似乎有點醉了。
大衛:為什麼我們不去花園裡坐坐呢?
宮岸:OK。
宮岸起身,然後開始收拾桌面。
大衛:沒關係,我們晚點再來收拾。
雙手拿著啤酒,大衛走出廚房。
- 外景 花園 夜
兩人坐在後院花園的木椅上,手上拿著啤酒。
大衛望向前方,然後望向宮岸。
大衛:所以你們以前在一起過。
宮岸:不好意思?
大衛(微笑):你跟光之前在一起過。
宮岸:我?沒有這回事。
大衛:她昨天晚上和我說的。不用擔心,我一點都不介意。她也告訴我了你們高中畢業後上了同一間大學,然後決定一起交換到英國,但你們被分散到不同的城市,你到了約克,她來了倫敦。在那之後她決定轉學到我們學校,只有你回到了日本。
宮岸:……是的,那時候她說她想要見識世界的過去和未來,並且去國外,而我──我們其實並不是情侶,其實,我拒絕了她。
大衛:因為你不喜歡她?
宮岸:我不知道,大衛。
大衛:哦沒關係。如果你不想談的話,沒關係。是不是太沒禮貌了?
宮岸:不,不,只是──我並不後悔,但我也很後悔。
大衛:很有趣。
宮岸:有時候當你越是在意一件事,你越是難把它做好,我覺得。
大衛:嗯…我大概能夠理解。
沉默。喝酒。
宮岸(笑):但這世上的女人就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樣多。我想有時候人就是得……繼續前進。所以我早已忘了她,不用擔心。
他們望著天空。
大衛:你真是個有趣的人。
宮岸:謝謝你。
大衛:我是說真的。我覺得我大概愛上你了。
宮岸笑了。
大衛:──當我媽過世後,那是十五年前的事。我告訴我爸一樣的事,當然我很難過,但當我成人之後,我希望他能夠繼續前進,但他就是不要。
宮岸:我很遺憾。
大衛:沒關係。然後突然間他也過世了,然後我結婚了,這麼多事情一下子就發生……但總之,我同意你說的。
宮岸:沒事的,我對你有信心。
大衛(笑):我也這麼希望。
大衛低頭望向手中的酒瓶。
大衛:你知道,我在想,說不定我們可以──呃,回去約克一趟,在你離開之前。可能就回去一兩天,你知道,我的老家還在那,我可以帶你到處逛,然後你也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你和我──
大衛和宮岸四目相交──
大衛:──還有光。
宮岸在一瞬間顯得有點驚訝,但他很快就恢復成平時有禮的模樣。
- 外景 公園 夜
黎明前,在有櫻花的公園裡,櫻花因為突然轉暖的天氣一下子都死了,但綠葉卻繼續生長。
一隻原本翱翔在空中的綠鳥短暫的停在一根樹枝上──轉頭望向遠方──然後飛走了。樹枝顫動了許久。
鏡頭追隨著鳥飛的方向──但已經找不到綠鳥了。
淡出至黑幕。
淡入
- 內景 火車上 日
這一幕中,我們看見宮岸黑色的雙眼和半張臉,直視著鏡頭。
宮岸(旁白):他們最後離婚了。大衛告訴光,他終於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。
宮岸(旁白):就在我們來英國前的春天,有個下午我養的一隻戴菊鳥從鳥籠裡飛走了,是公的那隻。戴菊鳥是成雙成對的鳥,沒辦法單獨存活。她也有自己的一對戴菊,所以我們決定把被拋棄的那隻戴菊放進她的鳥籠裡,和她那對一起生活。
宮岸(旁白):一開始她的那一對戴菊鳥被嚇壞了,但是某個晚上之後,他們突然便合得來了。正當我們以為終於可以鬆口氣時,某個早上起床,我們發現有隻母鳥死掉了,在鳥籠底部蜷曲成一團。
宮岸(旁白):大概是因為孤單吧?我們搞不清楚是我的那一隻母鳥,還是她的那一隻母鳥。她把死鳥拿出籠子,並且放生剩下的兩隻。她告訴我,她覺得自己像殺人犯。
- 內景 日本和室 日
年輕的宮岸和年輕的光在和室裡對望著,年輕的光側躺在榻榻米上,望著半坐著的宮岸。宮岸手上拿著繩子,似乎正準備綁住光。
宮岸(旁白):小白死的那年夏天,我們決定殉情自殺。我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死,她說好。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而死,也不知道怎麼死。讓我想死的是那未知的未來,以及我們再也回不到那一刻的念頭。
光:把我的腿綁緊一點,我聽說人在水中嚥氣時,腳會扒搭扒搭的響吶。()
宮岸開始替光綁腳,光則把視線移向空著的牆。
綁到一半,宮岸觸摸到了光的肌膚,他望向光的側臉,突然愣住不動了。
光:真希望牆上能掛枝花什麼的,這樣明年牠們說不定會回來呢。
淡出
© 2019 Nero Huan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