叛逆之鳥

By

Nero Huang

London

info@nerohuang.com

 

內景 火車上 日

車窗上的景色流逝,草皮和軌道模糊成一片。

宮岸坐在一列從機場駛往倫敦市的火車上,他的目光停留在車窗上。

 

宮岸是一名二十二歲的日本男子。他英俊的外貌對女人和男人都具有吸引力。他溫柔且有禮貌,偶爾在他的目光裡卻會不經意的流露些許憂鬱。內心矛盾的他傾向於與他人有禮貌的保持距離。

,二十二歲,是一名短髮且頗具英氣的日本女子。光的個性活潑、大膽且獨立。作為一名歌手在舞台上演出時,她的渾身上下充滿了男孩似的活力。

 

一架正在起飛的飛機出現在窗上,一語不發的宮岸一動也不動,無從得知他是否注意到了飛機。

飛機引擎的聲音在背景裡越來越大聲,然後我們淡出到黑幕—

 

 

  1. 內景 海關(黑幕)

透過黑幕我們聽見對白:

 

海關人員(旁白):你來英國的目的是?

宮岸(旁白):我──是來看一個朋友的。

 

幾秒鐘的沉默之後,我們才聽見海關人員在宮岸的護照上蓋章的聲音。

 

 

淡入

  1. 內景 後車廂 夜

透過後車廂裡某件行李的視角,我們看見希斯洛機場外車水馬龍的公路。一名計程車司機後車厢蓋上──

 

計程車司機(幕外音):你要去哪?

宮岸(幕外音):我要去…

 

 

  1. 外景 倫敦市中心 夜

車窗上流逝的倫敦市中心夜景和平時一樣熱鬧。隨著車速減慢,流嗜的夜景也慢慢停了下來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計程車 夜

正是倫敦的尖峰時刻,計程車在一盞紅燈前停下。

宮岸透過車窗望著都市,似乎有心事。他看了一眼手錶時間。

手錶上顯示的依舊是日本時間。

 

宮岸:不好意思,現在幾點了?

計程車司機:差十分七點,不過我這手錶比較慢。

宮岸:那就趕不上了,可不可以開快一點呢?

計程車司機:可以試試,不過我不能保證就是了。

 

宮岸又看了一眼他的手錶,猶豫了一會。

 

宮岸:請別去飯店了,請直接開去大學吧。

 

計程車司機轉頭望了宮岸一眼。

綠燈了,計程車司機踩下油門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某住宅區的某街 夜

計程車駛過一道寂靜的街。不遠處有個落單的行人正準備過馬路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計程車 夜

 

宮岸:不好意思,可以幫我找間花店嗎?

計程車司機:這附近沒有花店,超市倒是有,他們也有賣花。

宮岸:抱歉,但我想找花店。

計程車司機:好吧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花店 夜

在花叢中花了點時間挑選,宮岸最後選了把白色鬱金香的花束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大學大門 夜

一輛計程車在大學大門口處停下。

手上拿著花束的宮岸走下了計程車,抬頭望向夜空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大學表演廳入口 夜

正當宮岸準備進入會場時,入口處一名高大的警衛將他攔了下來。

 

警衛:不好意思,先生,表演已經開始了。

 

宮岸震驚的注視著緊閉的大門。

 

宮岸:真的?但是我有買票—

警衛:你得等到中場休息才能進場。

宮岸:但是她是我的—

 

宮岸從短暫的不知所措中恢復成平時有禮的樣子。

 

宮岸:我了解了,謝謝你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日本和室 日

令人眩目的陽光穿透了半掩的紙門,落在褟褟米上。一座空的鳥籠被放在房間裡的一張木桌上。一旁的牆上本應懸掛鮮花的地方卻空無一物。一陣奇怪的低聲呢喃從背景持續傳來──

這是日本的仲夏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表演廳外的樓梯 夜

把行李留在樓梯口,宮岸緩緩的走下一條長且暗的樓梯。

一旁的牆上裝飾著一張張光采眩目的劇院海報。

宮岸突然停下腳步,望向天花板。

他倚在牆上,回想著什麼。

的歌聲從牆的另一頭遠遠的傳來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晚會場地 夜

表演後的慶功宴在一間臨時被佈置成晚會場地的小房間裡舉行。

包括光在內的表演者入場並來到房間前頭,人群裡宮岸和大衛為表演者們拍手。

光掃視人群,當她看見正在對她微笑的宮岸時,光頓時收起笑容,變的面無表情。

光的臉被幾道相機閃光燈的光照亮。攝影師正在為表演者拍團體照,她的目光卻停留在人群中。

拍照結束後,人們再次鼓掌。

掌聲之中,表演者們紛紛混入人群裡和親朋好友見面。

宮岸穿過人群,終於找到正在擁抱大衛的光。

 

大衛是一名二十一歲的英國年輕人。他有一頭金髮和柔和的甚至可以說是容易受傷的五官。

 

大衛首先察覺到了宮岸。他和宮岸四目相交了好一會,光才放開他。

 

大衛:非常精采的處女秀!

光:謝謝你!

 

光發現了宮岸,一點也不驚訝。

 

光:很高興你來了。(来てくれて嬉しいわ。)

 

光對宮岸微笑。

 

宮岸:好久不見。(ひさしぶり。)

光:你沒看到我的前半場表演,對嗎?(前半の公演が見ない…でしょ?)

 

大衛朝宮岸伸出手,打斷了光與宮岸之間的沉默。

宮岸和大衛握手。

 

大衛:你好,我是大衛。

光:他是我老公。(主人よ。)

 

宮岸驚訝無比,但他試著不表現出來。

 

宮岸:很高興認識你。

大衛:你是光的朋友嗎?

宮岸:是。

光:他是我朋友,我們認識有夠久了。

大衛:太棒了!妳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妳有朋友要來?

宮岸:我們只是…同學而已。

 

大衛注意到了宮岸手中握著的花束。

 

大衛:這是要給光的嗎?

光:我?(あたしに?)

 

光從宮岸手上接過花束。

 

宮岸:抱歉,找不到更好的花。(ごめん、もっといいのが見つからなくて…)

大衛:真好看。你是第一次來倫敦嗎?

宮岸:第二次來。

大衛:太好了。你覺得倫敦怎麼樣?我希望你玩的開心。

 

宮岸對大衛點頭並且微笑。宮岸的笑容使得大衛感到一陣尷尬。

 

光:你住在哪?(どこに泊まっているの?)

宮岸:飯店。(ホテル。)

光:是吧。你還帶著行李?(そう、じゃあ、荷物も?)

宮岸:我直接從機場來的,所以…(直接空港から来たから…)

 

和熱鬧的晚會相反,兩人的對話簡短,彷彿萍水相逢而已。

光注視著宮岸,宮岸把目光移開,再次對大衛報以一笑。

 

宮岸:我們說英語吧,這樣大衛才聽得懂。(英語で話した方がいいね。Davidさんもわかるように…)

 

大衛注意到宮岸的話中提起了自己的名字,他把目光投向宮岸。

 

光:他要住飯店。

大衛:原來,那很好啊。你是大老遠從日本飛過來的?

宮岸:是的。

光:東京?

宮岸:對,從東京飛的。

大衛:太棒了,我去過東京,我非常喜歡那,也很愛那裡的食物。

宮岸:你跟光一起去的嗎?

大衛:不,我那時候才九歲,是跟我爸一起去出差。

宮岸(微笑):你會說日語嗎?

大衛:不會,但我非常想學。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學些外國語言。我認為能夠說除了英文之外的語言非常重要。

宮岸:我懂你。

大衛:對啊你的英文那麼棒──所以你住在倫敦的哪?

宮岸:肯辛頓附近。

光:應該很貴吧?

宮岸:不用擔心。(心配しないで。)

 

大衛望向光,等她翻譯。

 

光:他說很貴。

大衛:真的嗎──嗯,為什麼你不乾脆來住我們家呢?為什麼不呢?對吧?

 

大衛望向光,光對著大衛聳了聳肩,不置可否。

 

宮岸:不,我不想打擾你們,我住飯店就好了。

大衛:不會啦!我們剛好有空房,比住飯店溫馨多了!

宮岸:非常謝謝你,但是我—

大衛:西方習俗裡我們總是會在餐桌上留一個位置給客人……這是我們的文化,所以你不用客氣。我知道日本人蠻害羞的,不然我就不會堅持了,你懂我的意思。哈哈。

 

宮岸和大衛一起笑。

 

光:你想住就住吧。不用擔心,我不在乎。(よかったら、泊まって。遠慮しないで。気にしないから。)

 

 

  1. 內景 計程車 夜

光把頭靠在大衛的肩上,望著前座出神,亦不知心中是苦是甜。

前座的宮岸注視著車窗,不知道是在望夜晚的倫敦,還是車窗上後座的倒影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公寓入口 夜

光打開了門。

公寓裡一片漆黑,三人進了家門。

 

光:我回來了!(たたいま!)

 

大衛開燈,光很快的脫鞋上樓,留下大衛和宮岸兩人。

 

大衛:請隨便一點,就像在自己家一樣。

 

宮岸脫鞋時,大衛幫他提起了行李。

 

宮岸:謝謝你。

大衛:我幫你倒杯水吧?

宮岸:沒關係,謝謝你。

大衛:太好了。如果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。

宮岸:好,謝謝你。

 

宮岸對大衛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。

 

大衛:沒什麼。哦對,這間是你的房間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客室 夜

大衛領著宮岸穿過廳堂來到一間鎖著的客室。

大衛替宮岸開了門,打開了燈,並且把宮岸的行李放下,然後轉身──

宮岸還站在房門外。

 

大衛:哦,請進!

宮岸:謝謝你。

 

宮岸走進房間,大衛走出房間。

 

宮岸:謝謝你讓我住你們家。

大衛:你太客氣了。

 

兩個男人在門口面對面站著。光洗澡的淙淙水聲從樓上傳來。

 

大衛:你是第一個從日本來看光的人呢。我很想知道她在日本時做過的事,但她不太喜歡聊日本的事。

 

宮岸往樓上望去。

 

宮岸:兩年前我也來過這裡,倫敦。

大衛:哦對,我記得你說過這是你第二次來這。

宮岸:是的。

大衛:那很好啊。所以你上次也是來看光嗎?

宮岸:我那時在約克當交換學生,有空就會來倫敦。

大衛:約克!其實我是約克人耶!你喜歡約克嗎?

宮岸:是的,我想念那裡,跟倫敦感覺並不同。

大衛:哦對啊,完全不同。

宮岸:但我不清楚為什麼。

大衛:約克人比較友善、有耐心,而且他們追求和倫敦人不一樣的生活。

宮岸:我懂你。

大衛:嗯,那我應該讓你休息了──你應該很累了吧?……之後再聊?

宮岸:明天再聊。

 

正當大衛轉身要走──

 

宮岸:非常謝謝你,大衛。

 

宮岸的話聲使大衛再度轉過身來,宮岸給了大衛一個溫暖的微笑。

 

大衛:哦,沒什麼。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──呃,「晚安」的日語怎麼說?

宮岸:是──おやすみなさい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客室 夜

宮岸目送大衛上樓,然後關上門。

他環視了客室一圈,然後來到窗前。

宮岸望向窗外。

宮岸發現自己在窗上的倒影擋住了他的視線。

宮岸把房間的電燈關上,使的房裡變的一片漆黑,但窗外的花園景致卻變的清楚了。

外頭一輛車子駛過,輪船刷過柏油路的聲音宛如浪潮聲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
宛如浪潮聲的聲響繼續迴蕩著。
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00: 29

 

 

  1. 內景 24小時菸酒店 夜

 

在一間深夜的菸酒店裡,宮岸掃視了所有擺在架上的酒瓶,卻找不到他想找的酒。

最後宮岸拿起了一箱四瓶裝日本啤酒,並從一旁的冰箱裡隨便拿了些冷凍食品,然後走到櫃檯結帳。

櫃檯處一名年輕的收銀員正在等他。

 

宮岸:不好意思,請問可以只買一瓶嗎?

收銀員:不行,這是一箱一箱賣的。

 

宮岸點點頭,示意「那就買一箱」,但收銀員並沒有會過意。

 

收銀員:所以你還要不要?

宮岸:OK。

收銀員:你要塑膠袋嗎?

宮岸:你說什麼?

收銀員:你要塑膠袋嗎?

宮岸:哦。對不起,要塑膠袋,謝謝你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街道 夜

宮岸走出菸酒店。

店裡的燈光穿透玻璃門,照在他身前的地上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公寓入口 夜

宮岸提著啤酒站在門口,才發現自己沒帶鑰匙。

手指放在門鈴上,宮岸抬頭望向二樓已經熄燈的窗戶。

猶豫了好一陣子,宮岸最後把手從門鈴上移開,沒按下門鈴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街道 夜

宮岸在街邊招了輛計程車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計程車 夜

宮岸關上車門,宛如浪潮的聲響此時才終於停下。

 

宮岸:請到肯辛頓飯店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5: 58

 

宮岸(語音信箱留言):是我。抱歉……我現在人在飯店。我沒事所以不用擔心。起床之後打給我,好嗎?還有──沒事。(私です。ごめん…ホテルでいます。大丈夫だ、心配しないで。目が覚めたら電話をください。そして…何でもない。)

 

微波爐上的時鍾顯示著5: 59

 

 

  1. 外景 公園 日

倫敦的住宅區的某座公園裡,櫻花盛開著,背景處卻是幾間喬治亞式的建築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飯店房間 夜

宮岸坐在飯店的床上讀書。電視開著,但他並沒有在看。

被電視所發出的聲響干擾,宮岸把電視關上以便專心閱讀。

但他接著發現電視關上後一切都顯得太過安靜。宮岸舉起頭望向天花板。

宮岸再次打開電視。他注視著電視螢幕,卻沒有在看電視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泰晤士河畔 白天

幾隻鴿子在泰晤士河畔的街上徘徊,隨著宮岸和光的腳步靠近而飛走了。

在這陽光溫和的下午,宮岸和光正沿著泰晤士河散步。

 

光:是櫻花沒錯。(桜ですよ。)

宮岸:但現在已經四月了呢。(しかし4月ですね…)

光;大概只是不同種吧。(おそらく異なる種ですか。)

 

兩人來到一條人不多的小巷。

 

宮岸:是場很好的表演。(とてもよかったよ、公演だ。)

光:謝謝你,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。但是,你錯過了前半場。(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。あなたがそう思うと思いました。でも、前半がミスしてしまった……)

宮岸:你怎麼知道?(どうして知ってるの?)

光:你的座位前半場時是空的。(だって、あなたの席、空っぽだったもの。)

宮岸:表演真的不錯,我說真的。(でも、よかったよ。本当に。)

光:我知道。(わかってるわ。)

宮岸:所以當歌手是妳想要的?(じゃ、歌、これが君がしたいことなのか。)

光:是這樣的。(そうよ。)

 

宮岸注視著光的側臉。

光回望宮岸,宮岸隨即把目光移開。

 

光:你有空在公園散步,但卻沒空打通電話給我。

宮岸:我還以為妳會打給我。

光:如果你本來就打算走的話,你就不該過來。大衛被你嚇的半死。

宮岸:對不起。我昨晚出門去買點東西,但我沒有鑰匙。

 

光望向宮岸,一下子沒會過意。

光會過意來,然後笑了。

 

光:大衛沒給你鑰匙?也太好笑了吧。

宮岸:沒有。

 

兩個人都笑了,但沒多久他們便記起彼此身在何處。

 

宮岸(收起笑容):大衛似乎是個不錯的人。(David さん、よさそうな人だね。)

光:你呢?有沒有遇到什麼對象?(あなたは?誰かいるの?)

宮岸:沒有。(いいや。)

光: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該結婚了吧。(そろそろ結婚してもいい頃じゃない?)

宮岸:為什麼?(どうして?)

光:因為我們在適婚年齡啊。(適齢期でしょ。)

 

宮岸笑了。

 

宮岸:倒是真的。(そうだね。)

光:我覺得日本人把婚姻看得太重了。在英國婚姻只是一種體驗,重要的是感覺,就像季節變化一樣。(日本人って結婚を真剣に考えすぎるのよ。ここじゃ結婚は経験。感情の問題。そうね、季節を感じるみたいに・・・)

宮岸:四季嗎……妳還記得妳高中時組的樂團嗎?(季節かあ・・・高校時代、君が作ったバンド覚えてる?)

光:當然記得。(もちろん。)

宮岸:我記得那時候我才剛從京都轉學過來,妳那時候很受歡迎呢。(あの頃、僕は京都から転校して来たばかりだった。君はずいぶん人気者だった。)

光:哈,真不懂那時候我為什麼會為了你而解散樂團。(ふっ、あの時なんであなたのためにバンドやめたのか、わからないわ。)

宮岸:說到這個,幾個禮拜前我在淺草的一間書店遇見了美佐紀。(そう言えば、何週間か前に浅草の本屋で美佐紀に会ったよ。)

光:真的?她還彈吉他嗎?(そう・・・まだギター弾いてるの?)

宮岸:不,她替書店的公司工作,她現在是職員了。(いいや、出版社で働いてる。会社員だ。)

光: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喜歡日本了。………你呢?你決定要去哪間公司了嗎?(だから、日本ってだめなのよ。あなたは?就職口決めたの?)

宮岸:還沒,我大概會旅行吧。(いいや。たぶん旅に出る。)

光:旅行?(旅行?)

宮岸:嗯,去尋找過去和未來,和某人一樣。(うん。「過去と未来を探すために」だろ?)

光:你還真沒變。(変わらないわね。)

 

光停頓了一會。

 

光:說夠回憶了。今天晚上是我最後一場表演,大衛想要邀請你來我們的慶功晚餐。還有剩下的幾天你真的應該來我們這裡借住。你的行李還在我們那,而且倫敦的飯店根本太貴了。(過去はもうたくさん。今晩が最後の公演なの。後で彼がお祝いの夕食に招待したいって。あなたはうちに泊まるべきよ。荷物もここにあるし、ロンドンじゃホテルは高いのよ。)

宮岸:好,我會去的。(わかった。じゃ、そうするよ。)

光: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呢。(あの子たち、今どこにいるのかしら…。)

宮岸:什麼?(え?)

光:你知道,小綠跟小白。(ほら、緑と白ちゃんよ。)

 

一陣沉默。落葉的陰影的地上搖晃。

 

宮岸:你覺得是小白活下來了嗎?(白ちゃん、生きてると思う?)

光:大概是吧。(たぶん。)

宮岸:在森林中的某處吧。我聽說牠們冬天時會遷徙,夏天才會回來。(森のどこかで。冬に移って、夏に戻ってくるそうだよ。)

 

落葉的陰影從地上消失了。

 

  1. 外景 東京 下午

東京下午的天際線是陽橙色的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倫敦 夜

倫敦的夜景是紫藍色的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浴室 夜

宮岸剛剛洗好了澡,把浴巾圍在脖子上,然後出了浴室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公寓小廚房 夜

爵士樂從廚房裡的一台筆電傳來。

宮岸微笑,從廚房的冰箱拿出一瓶水。當他喝水時,大衛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。

 

大衛:嘿!呃……光剛剛打電話過來了,說她今天晚上不能來。

宮岸:真的?為什麼?

大衛:她的樂團替她辦了驚喜慶功宴。

宮岸:我知道了,沒關係。

 

宮岸轉向大衛,並給他一個微笑。

 

大衛:嗯,我們還是可以吃晚餐,我已經買了。

 

一邊說著,大衛把手上提著的外帶壽司提袋晃了晃。

 

大衛:光叫我買的。

 

大衛把桌上的筆電移開,並讓音樂繼續播放,把外帶壽司放在桌上。

 

大衛:你喝酒嗎?

宮岸:是的。

 

大衛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瓶啤酒,並且替宮岸開瓶。

 

宮岸:我…

 

大衛把兩瓶啤酒放在桌上。

 

宮岸:OK,謝謝你。

 

兩人坐下。

 

大衛:乾杯!

 

他們乾杯。

宮岸注視著啤酒瓶。

 

大衛:這是英國啤酒。

宮岸:原來。

 

大衛把壽司盒從袋子裡拿出。

宮岸於是把筷子拿出,分給大衛一雙。

 

宮岸:你會用筷子嗎?

大衛:呃,會一點。光有試著教過我。如果我用的不對的話你可以告訴我。

宮岸:OK。

 

兩人把竹筷打開。宮岸幫兩人弄好醬油和山葵醬,大衛注視著他。

大衛夾起一塊壽司,沾了醬油。他吃下壽司,一滴醬油滴在桌上。

宮岸也吃了一塊壽司。

 

大衛:日本食物太棒了。我一向很喜歡壽司……你下禮拜就要回日本了嗎?

宮岸:不,我改變心意了,我會在歐洲旅行一陣子。

大衛:那真是太棒了。

宮岸:謝謝你。

 

大衛對宮岸笑了笑。

 

大衛:你喜歡壽司嗎?這間連鎖店在倫敦非常受歡迎。你當然比我更了解壽司,光就很喜歡壽司。不過她其實對吃的不太講究就是了。

宮岸:還蠻好吃的。我知道。

 

短暫的沉默。

 

宮岸: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──

大衛:嗯?

宮岸:你想要怎樣的生活?

大衛:哦,我是個攝影師,我去年才畢業。

宮岸:你拍什麼樣的照片?

大衛:我幫模特拍照。

宮岸(開玩笑):你拍裸照嗎?

大衛:哈哈,看情況吧,有時候。

宮岸:很勇敢呢。

大衛:謝謝你。嗯,你也是東京人嗎?

宮岸:不,我是京都人。我去東京讀高中和大學。

大衛:我也是,我來倫敦就是為了讀大學,然後我遇見了光。

 

宮岸點了點頭,張開嘴,但卻沒說什麼。

 

大衛:那時候她是我三年級的學姐。

宮岸:原來。

大衛:哈哈!如果兩年前你告訴我我現在會結婚,我根本不會相信你。她人真的很好,你不覺得嗎?

 

宮岸點了點頭。

 

大衛:你們之前一起上高中?

宮岸:是的,那時候我們──我們一起養過寵物鳥。

大衛:寵物鳥?

宮岸:是的。我不知道英文裡叫什麼,我查查看。

 

宮岸拿出手機然後尋找翻譯。

 

宮岸:哦,叫作戴菊。只是高中時幼稚的玩意而已,很快就死了。

 

筆電傳來的爵士樂在幾聲鋼琴伴奏中慢慢結束。

大衛把筷子放下。

 

大衛:你知道──

宮岸:我──

大衛:不好意思。

 

大衛示意讓宮岸先說。

 

宮岸(指著筆電):我以前有在彈鋼琴,然後後來我想學爵士,但是是完全不同的領域。

大衛:哦真的嗎?你彈哪種鋼琴?

宮岸:古典音樂。

大衛:那很好啊。你為什麼想要學爵士?

宮岸:因為爵士在日本很受歡迎。

大衛:哦那不錯啊。我記得光好像也跟我說過。有趣的是我是因為她才開始聽爵士樂。

 

大衛把啤酒一口氣喝完,注視著壽司盒,然後拿起筷子,又夾了一塊壽司。

 

大衛:你知道,我覺得有時候自己應該更──主動一點……

宮岸:什麼意思呢?

大衛(玩弄筷子):我的意思是說比如像你,就算你是個古典鋼琴家,你還是想學爵士。我的意思是,我覺得我太懦弱了。

宮岸:我不這麼覺得。

大衛(笑):你知道我怎麼認識光的嗎?我那時候加入日本文化研究社,你知道,就全是跟動漫有關的東西,然後光是研究社裡唯一一個真正的日本人。她告訴我她加入研究社是因為她想要交朋友並且練習英文。然後有一天她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──她是這輩子第一個主動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的女人。這就是我認識她的過程。

宮岸:我懂。

大衛:但是是我想要結婚的。那時候她剛好也在煩惱簽證的事。她甚至不太驚訝就答應了。

 

宮岸點點頭。大衛和宮岸四目相交,然後有點緊張的微笑。

大衛起身,打開了冰箱,並且再度拿出兩瓶啤酒。

 

大衛:再來一瓶嗎?

宮岸:我不用了,我還沒喝完這瓶。

大衛:好吧。

宮岸:好吧,再給我一瓶。

 

大衛笑了。他找到開瓶器然後開了瓶。他的動作顯示出他似乎有點醉了。

 

大衛:為什麼我們不去花園裡坐坐呢?

宮岸:OK。

 

宮岸起身,然後開始收拾桌面。

 

大衛:沒關係,我們晚點再來收拾。

 

雙手拿著啤酒,大衛走出廚房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花園 夜

兩人坐在後院花園的木椅上,手上拿著啤酒。

大衛望向前方,然後望向宮岸。

 

大衛:所以你們以前在一起過。

宮岸:不好意思?

大衛(微笑):你跟光之前在一起過。

宮岸:我?沒有這回事。

大衛:她昨天晚上和我說的。不用擔心,我一點都不介意。她也告訴我了你們高中畢業後上了同一間大學,然後決定一起交換到英國,但你們被分散到不同的城市,你到了約克,她來了倫敦。在那之後她決定轉學到我們學校,只有你回到了日本。

宮岸:……是的,那時候她說她想要見識世界的過去和未來,並且去國外,而我──我們其實並不是情侶,其實,我拒絕了她。

大衛:因為你不喜歡她?

宮岸:我不知道,大衛。

大衛:哦沒關係。如果你不想談的話,沒關係。是不是太沒禮貌了?

宮岸:不,不,只是──我並不後悔,但我也很後悔。

大衛:很有趣。

宮岸:有時候當你越是在意一件事,你越是難把它做好,我覺得。

大衛:嗯…我大概能夠理解。

 

沉默。喝酒。

 

宮岸(笑):但這世上的女人就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樣多。我想有時候人就是得……繼續前進。所以我早已忘了她,不用擔心。

 

他們望著天空。

 

大衛:你真是個有趣的人。

宮岸:謝謝你。

大衛:我是說真的。我覺得我大概愛上你了。

 

宮岸笑了。

 

大衛:──當我媽過世後,那是十五年前的事。我告訴我爸一樣的事,當然我很難過,但當我成人之後,我希望他能夠繼續前進,但他就是不要。

宮岸:我很遺憾。

大衛:沒關係。然後突然間他也過世了,然後我結婚了,這麼多事情一下子就發生……但總之,我同意你說的。

宮岸:沒事的,我對你有信心。

大衛(笑):我也這麼希望。

 

大衛低頭望向手中的酒瓶。

 

大衛:你知道,我在想,說不定我們可以──呃,回去約克一趟,在你離開之前。可能就回去一兩天,你知道,我的老家還在那,我可以帶你到處逛,然後你也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你和我──

 

大衛和宮岸四目相交──

 

大衛:──還有光。

 

宮岸在一瞬間顯得有點驚訝,但他很快就恢復成平時有禮的模樣。

 

 

  1. 外景 公園 夜

黎明前,在有櫻花的公園裡,櫻花因為突然轉暖的天氣一下子都死了,但綠葉卻繼續生長。

一隻原本翱翔在空中的綠鳥短暫的停在一根樹枝上──轉頭望向遠方──然後飛走了。樹枝顫動了許久。

鏡頭追隨著鳥飛的方向──但已經找不到綠鳥了。

淡出至黑幕。

 

 

淡入

  1. 內景 火車上 日

這一幕中,我們看見宮岸黑色的雙眼和半張臉,直視著鏡頭。

 

宮岸(旁白):他們最後離婚了。大衛告訴光,他終於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。

宮岸(旁白):就在我們來英國前的春天,有個下午我養的一隻戴菊鳥從鳥籠裡飛走了,是公的那隻。戴菊鳥是成雙成對的鳥,沒辦法單獨存活。她也有自己的一對戴菊,所以我們決定把被拋棄的那隻戴菊放進她的鳥籠裡,和她那對一起生活。

宮岸(旁白):一開始她的那一對戴菊鳥被嚇壞了,但是某個晚上之後,他們突然便合得來了。正當我們以為終於可以鬆口氣時,某個早上起床,我們發現有隻母鳥死掉了,在鳥籠底部蜷曲成一團。

宮岸(旁白):大概是因為孤單吧?我們搞不清楚是我的那一隻母鳥,還是她的那一隻母鳥。她把死鳥拿出籠子,並且放生剩下的兩隻。她告訴我,她覺得自己像殺人犯。

 

 

  1. 內景 日本和室 日

 年輕的宮岸年輕的光在和室裡對望著,年輕的光側躺在榻榻米上,望著半坐著的宮岸。宮岸手上拿著繩子,似乎正準備綁住光。

 

宮岸(旁白):小白死的那年夏天,我們決定殉情自殺。我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死,她說好。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而死,也不知道怎麼死。讓我想死的是那未知的未來,以及我們再也回不到那一刻的念頭。

光:把我的腿綁緊一點,我聽說人在水中嚥氣時,腳會扒搭扒搭的響吶。()

 

宮岸開始替光綁腳,光則把視線移向空著的牆。

綁到一半,宮岸觸摸到了光的肌膚,他望向光的側臉,突然愣住不動了。

 

光:真希望牆上能掛枝花什麼的,這樣明年牠們說不定會回來呢。

淡出


 

© 2019 Nero Huang